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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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真一大早就把吴世兵堵在了办公室,因为过几天行里面要搞一个年度3a信用级别的企业座谈会,虽然整个活动由行政办牵头,可方案和受邀企业名单照例是由信贷处提供。

    前几天信贷处长汪峰就已经把材料交给她了,可吴世兵最近去北京开会了,昨天才回来。本来这种活动已经搞了好几年了,所有程序都按照套路走,根本没必要请示吴世兵,可上次徐萍听来的那个小道消息在心里形成的结还没有完全解开,所以,韵真一方面想试探一下吴世兵的真实意图,另一方面一门心思想给他找点难受。

    刚好,聚源公司的两笔贷款已经到期,银行已经接到公司的延期申请。韵真知道,被自己否决的那两笔贷款给聚源公司的资金流转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这也是那两笔贷款申请延期的理由。但是,这种以贷还贷的企业正是最近韵真准备清理的对象,聚源公司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

    “行长,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韵真一进门就发觉吴世兵一脸的憔悴,猜测是在北京应酬太多,酒喝得太多的缘故。

    “韵真啊……快坐……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怎么样,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没什么事吧……”吴世兵笑眯眯的说道,那神情好像真的把韵真当成了一家人。

    “没什么大事,就是后天要召开3a信用等级的企业座谈会,今年有四家企业不合格,我考虑对他们的信用评定降级,我就是过来听听你的意见。”韵真在一张沙发里坐下,心里琢磨着吴世兵如果知道自己的来意之后,脸上的招牌式笑容还会不会持续下去。

    “哦,哪四家?”

    韵真把手里的材料递过去,然后就注意到吴世兵只是扫了一眼,腮帮子上的肌肉就抽搐了几下,把手里的烟塞到嘴里猛吸了几口,然后在烟灰缸的掐灭。韵真知道在这一瞬间自己变成了吴世兵手里的烟头了。

    “韵真,去年我们只有一家企业降级,今年一下对四家企业降级是不是太多了……企业信用评级工作可是关系到你主管的信贷部门的成绩啊……”吴世兵的语气还算和缓,不过韵真看得出他是在极力地克制自己。

    “那根据你的意见,哪一家降级,哪一家不降呢。”韵真见吴世兵心里窝火就有点心幸灾乐祸,继续给他出难题,她不相信吴世兵敢光明正大地袒护聚源公司。

    吴世兵半天没出声,摸出一支烟点上继续抽了几口,这才把那张纸还给韵真,沉声说道:

    “韵真,现在银行的竞争也很激烈,我们储蓄部门的同志为了开拓业务没日没夜的奔波,才让我们的日子比别人好过一点。而信贷这一块的创收老是上不去,你分析过原因吗?

    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除了国家优先扶持的项目之外,我们不再是保姆和奶妈了,我们必须从经营的角度考虑问题,只要企业能够带给我们利润,只要能够保证资金的安全,我们就提供服务……

    你这上面的四家企业,起码有两家是我们的老客户了,并且还是本市的知名企业,他们的信用等级也是经过时间考验的,你就因为一笔贷款展期就降低人家的信用等级,似乎不太合适。

    再说,贷款展期也不是没有原因……比如,聚源公司,你两次否决了他们的贷款申请,肯定会影响公司的资金流通,就算他们以贷还贷也不违反流通的原则嘛。

    我的意见是今年就降两家吧,你回去再考虑一下,看看哪两家企业确实在经营上出现了问题,同时还要和降级企业做好沟通工作,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独家银行垄断的时代了,如果别的银行都在放宽尺度,唯独我们不松手的话,不但会影响储蓄部门的工作,而且以前的老客户也会跑掉……”

    刘韵真一声不吭地听完吴世兵的长篇大论,说白了焦点就一个,那就是他不同意把聚源公司降级,因为聚源公司的信用等级一旦被降下来,今后无论贷款的次数还是额度都将会受到影响。

    “好吧,我再组织信贷处的同志摸摸底,降不降级、具体降几家或者说降哪一家,我想行里面都有规章制度,有衡量标准,我虽然是主管副行长,可也不敢擅自违背行里的规定……”

    韵真不亢不卑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吴世兵朝她摆摆手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韵真啊,我最近听到行里面有一些对你工作的议论,有人说你主管信贷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没有什么起色……当然,这也就是部分同志的意见,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我希望你能给我挣个面子,千万别让人说我看错了人吆……”

    吴世兵最后这句话才是今天的重点,对韵真来说这是一句富含深意的潜台词,正好应和了徐萍听来的小道消息。工作没有起色。这就意味着工作没有成绩。意味着她不能胜任信贷副行长的职位。

    部分同志的意见。这句话对韵真很有威胁力,吴世兵嘴里的部分同志,自然是他在行里面多年来培养的亲信,不仅有和她同级别的副行长,还有分行的行长,包括行政办主任张淼。

    韵真心里很清楚,如果说现在在行里面搞个民意调查来决定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副行长,那么,这个结论全看吴世兵的脸色,如果他说合格,那么大家都说你合格,如果他说不合格,那么就不会有人敢说合格。

    吴世兵说韵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句话倒也没说错,可也不全对,她知道吴世兵并不是心甘情愿想提拔她当这个副行长,而是有很多的外在因素。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副行长也不是通过民意上的台,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民意基础,她是属于那种专家型的人才,平常为人比较清高,并不擅长搞人际关系。

    且不说她上任的时间不长,即便干上几年,也不见得能树立起吴世兵那样的权威,她的权威只是局限于技术领域,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能理解,最简单、最直接的衡量标准就看你上台之后给银行带来了什么。而现在,吴世兵就用这个最简单的标准向韵真提出了警告,为后面重新调整副行长们的分工做铺垫。

    韵真回到办公室坐在那里愣了几分钟,然后把那份降低信用等级的企业名单揉成一团扔在废纸篓里。毫无疑问,在这些日常事务上她不是吴世兵的对手,如果坚持己见,到时候只能自取其辱,吴世兵只要把这个问题提交到行长办公会上讨论,肯定不会有人附和她的意见。

    其实,聚源公司信用等级倒不是什么大事,降不降无关宏旨,韵真本来完全可以就这件事向吴世兵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接受他的意见。但是,她认为现在吴世兵已经是铁了心要摆弄她,即便在这件事上做出妥协,最终也缓和不了双方的矛盾,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跟他讲客气了,况且她自从否定了聚源公司的第一笔贷款那天起,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吴世兵过不去,如果这个时候软下来,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就连生活都会变得索然寡味。

    韵真咬咬牙,正准备给汪峰打个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决定把聚源公司列为两家降级企业之一。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明玉的电话,韵真暂时让自己从工作的不快中解脱出来,明玉已经有一阵没和她联系了,说实在的,两个人只要超过半个月不见面,韵真就觉得生活中少了一点什么。

    她不知道明玉是不是也有同感。这种感觉倒不是出于什么同学之间的友谊,而是两个性格毫无共同之处的女人在长期的相处之后产生的一种依恋,很像女人对镜子的感情,她们之间就像是彼此之间的一面镜子,如果有一段时间不照一下,似乎有种迷失的感觉。

    不过,韵真知道明玉现在正忙着会所的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干脆就没有打搅她,现在接到她的电话,很可能要开业了。

    “是不是通知我准备花篮贺匾呀?”韵真开玩笑地问道。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久也不来关心人家一下……中午有空没有?一起吃饭,然后去做个美容,这些天我都把自己整得不成样子了,说不定你都认不出我了?”明玉抱怨道。

    韵真拍拍自己脑门,一想下午还真没什么大事,干脆就和明玉一起出去逛逛,顺便排遣一下吴世兵给她带来的闷气。

    “好吧,我请客,慰劳一下你,在哪儿见面?”

    “你先来会所视察一下吧,来了再说……”

    放下电话,韵真就马上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明玉的电话让她的心情好起来,脱掉了银行的那套职业装,似乎心情也轻松了一点。出门的时候,她还不禁自问,就目前自己的处境和生活状态来说,到底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呢?答案就是缺少一个好心情,至于是谁搞坏了她的心情,一时也说不清,只好暂时把罪魁祸首归咎于王子同和吴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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