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浮萍朵朵123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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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苍苍10.1

    天刚破晓,罗姑娘伏在桌上沉沉的睡着,展昭坐在婉儿身旁也打起了盹,婉儿的手依然被他攥着。

    婉儿做了个很长的梦,断断续续梦见她躺在师兄怀里,贴着师兄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让她很安稳。又梦见师兄紧握她的手,攥的她生疼,梦见师兄不停的唤着她,叫她不要走,叫她乖乖听话。她现在依然感觉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握着,她不想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眼睛,这个美丽的梦又会不见。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双大手忽然松开,她本能的伸手去抓,那只手迟疑了一下,攥紧了她。她感觉幸福极了,她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就这样停一辈子。她感觉有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放松了一下,如释重负一般。她仍然闭着眼睛,但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那目光沉稳,坚毅,给人力量,更给她希望。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人,这个人也注视着她,这个人她曾经见过,他还告诉过自己他叫展昭,他还邀请过她去喝他的喜酒。这个人曾穿着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他的新娘。这张脸还曾出现在她的梦里,依然是一身红衣,依然是那么美。她想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展昭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如此的凝视着自己,微微有些尴尬,赶紧笑着说:“你醒了。”婉儿看着他浅浅的酒窝,像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婉儿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她以为只有师兄才有这种温暖的笑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也有。她脸上挂着微笑,却红了眼眶,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

    展昭叫醒了罗姑娘,嘱咐了罗姑娘几句就出门去了。

    刚走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前来询问的牢头,牢头唯唯诺诺道:“展大人,那林姑娘可好些了没?”展昭道:“好些了。”牢头又道:“那是否能把那姑娘送回……”话还未说完就被展昭一个愤怒的眼神给堵回去了。展昭道:“我说过,那位姑娘再出什么差错的话,你会死的很惨。”说完甩手离开。牢头傻傻的站着,半天没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展昭端来一碗药,敲了敲门,罗姑娘请展昭进来,展昭看见婉儿的脸咻的红了,展昭也有点难为情,放下药,叮嘱了一句“趁热喝”,就匆匆离开了。原来婉儿已经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李云峰躺了半宿,他感觉头已经没那么昏了,这半宿,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不论是两年前父亲给他下药还是前几日婉儿给他下药,目的都只有一个,他们都不希望他李云峰卷入这场战争当中,他们都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虽然李云峰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做什么,可是对于父亲对于婉儿来说,他的命胜过了一切。他错过了婉儿,辜负了婉儿,这一次他不能再叫她失望,死都不怕,为何还怕活着?不管婉儿还在不在人世,他要做的就是替她好好的活下去。李云峰决定静候消息,不再冒险。

    宗正寺卿赵祥匆匆赶来,没想到才几个月未见,他的堂兄已然成了阶下囚,他很失望,他带来了父亲的回复:“不见。”赵卓无奈的笑了笑,双眼含泪道:“原来伯父也嫌弃我了。”赵祥道:“不是嫌弃,是失望。”赵卓没有说话。赵祥又道:“你为什么派人行刺皇上?”赵卓道:“我没有行刺皇上,只是送了他一位佳人,剩下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见伯父,我什么都不会说。”赵祥怒道:“父亲说了,他不会见你。”赵卓又道:“告诉伯父,这一切都跟一幅画有关,他自然会来见我。”赵祥带着怒气离开。

    南清宫。

    赵德芳听闻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气的直发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又一次不安了起来,他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会来。

    关于那幅画,他先前并不之情,直到堂兄赵恒继位后,那幅画在宫里出现,他才得知了关于那幅画的全部故事。赵恒命人将画密藏,不许再去议论,这场风波才被消散。如今,这风波又起了。赵德芳决定他要参与审理。

    皇宫。

    赵祯正在批阅奏章,太监传话八王爷求见。赵祯一愣,赶紧通传。

    赵德芳开门见山:“本王想参与审理赵卓一案,请皇上恩准。”赵祯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心微微有些痛楚。这个老人为他为大宋江山操碎了心,从三十年前冒险救他,到后来拥立他为太子,再到后来登基后他为他监国,等到他这个小皇上能自主后,他又大义的退休还家。如今这位花甲老人又要为了他操心,他实在是不忍。赵祯道:“这案子已交由大理寺审理,又有王延龄和包拯监督,父王何必还要操心?”赵德芳道:“皇上还是改不了口,还是叫我父王,也罢也罢。”复又道:“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涉及一幅画,这副画自太宗而起复又被藏匿,先帝在位时这画又曾出现,先帝又将它藏匿,可如今,这画带来的风波又起了。”赵祯很是疑惑道:“这画叫什么?现在在何处?”赵德芳道:“这画的名字不提也罢,这画曾在宫里遗失,现在应该还在宫里。待案子结束后,再着手处理画的事情。”

    赵祯准了八王爷的请求,并且命赵祥陪同八王爷前去听审,他实在害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八王爷的身体。

    李云峰一早就来到大理寺附近蹲守,静候消息。展昭也在大理寺内暗中注视着他。直觉告诉他,这个蹲守的青衣男子,跟婉儿的案子有关。

    蒹葭苍苍10.2

    大理寺派寺丞张择行主审此案。他和包拯分别先行提审了每一个与案件有关的人。庞文早已经把他的事吐了个干净,赵卓和李海山仍然是一言不发,于是包拯决定从婉儿这里寻找突破口。

    包拯提审了婉儿,公孙先生记录,展昭负责安全。婉儿的身体还是很弱,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她被父亲骗了?要说父亲藏匿她这么多年,又送她去苏州改换身份就是为了把她送去宫中去跟皇上……还是要说她为了不酿成大错把父亲给的□□放入酒中,想跟皇上同归于尽,结果那□□根本就是迷情药,是父亲害怕她反悔故意骗她的,目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和皇上……最后是她情急之下用簪子自裁。那簪子怎么解释?岂不是师兄也要被牵连进来?她脑子很乱,她知道不管什么理由,最少也要判个欺君之罪,还是死罪,她只想别再受这种折磨,只求赶紧解脱。

    婉儿想了半天,抬起头看着包拯,坚定的说:“我恨皇上,我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皇上,凶手是我,凶器也是我特制的发簪。就这样。求包大人速判我死罪。”展昭听闻头皮一麻,瞪着婉儿,眼里似乎充满怒火,复又满眼失望。他闭了下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婉儿心里知道,恐怕展大人对她已经是失望透顶了。包拯拍案而起,着实把婉儿吓了一跳,包拯怒喝道:“一派胡言!先不谈你与皇上有何恩怨,你若是为了行刺皇上为何不伺机而动,反而大费周张?皇上已然动情,你又为何还要下药多此一举?你若是为了魅惑皇上为何待皇上动情之后你却自裁来阻止皇上?”婉儿愣住了,原来她的供述是如此的漏洞百出。包拯举起一块玉佩喝道:“这块玉佩在你舞蹈之时悬挂于琵琶之上,如此招摇,又做何解释?”婉儿语塞了,她只求包大人不要再查下去,不要查到哥哥和母亲身上。

    展昭看到包拯举起的玉佩也傻眼了,他看着婉儿闪烁不定的眼神心里道:这块玉佩不是白玉堂曾经送给他,他又还回江宁婆婆手里的那块吗?江宁婆婆还曾托他帮忙打听另一块玉佩的下落,而且告诉他持有另一块玉佩的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按这个时间来算如今那个姑娘就跟眼前的婉儿年纪是一样的,那么江宁婆婆找的人就是婉儿。那婉儿跟白玉堂究竟是什么关系?展昭心里很乱。

    包拯带着怒火,却又十分无奈道:“带下去吧。”随后离开。

    展昭扶起婉儿,直视着她的眼睛,婉儿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展昭把婉儿和罗姑娘带回房里,再没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婉儿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心碎的感觉。

    包拯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手捻着长须,反复思考这其中的关联。包拯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觉婉儿的供述有何蹊跷?”公孙策道:“婉儿此举是在替别人脱罪,而且学生以为,婉儿姑娘似乎也是受害者。”包拯道:“公孙先生何以见得?”公孙策说出了他的推测:婉儿戴簪子进宫应该不是为了行刺,而是打算事成之后自裁,可是一定是中途有什么变故使得她放弃了计划,想要一死了之。包拯道:“婉儿姑娘如此想放弃生命,恐怕再难问出实话。”展昭还在想玉佩的事情,听包拯这么一说,抱拳道:“大人,属下有办法叫她不要放弃自己。”包拯赞许的点了点头。

    展昭出了大理寺,看见那个青衣男子依然立于树下,展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展昭托江湖朋友带给白玉堂一封信,想问问他关于玉佩的事。却从江湖朋友那里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江宁婆婆的意外死亡。展昭撕掉了信,他决定在事情没有全部浮出水面之前,瞒住白玉堂和玉佩有关的事。

    展昭回到关押婉儿的那个房间,依旧冷冷的看着婉儿,婉儿被他看的直冒冷汗。展昭严厉的道:“你就如此不珍惜你的命?你要知道,我和罗姑娘那晚上为了你用尽了办法,心力交瘁。你要知道我把你从大牢里带出来,冒着多大的风险?你要记住我的恩情,我还等着你来报恩。你的命有我一份,你给我记住了,这恩你迟早要报。”说完就走了。婉儿呆住了,原来这个男人是这样的人,她原以为他跟师兄一样,看来是她错了。婉儿愤怒的想:好,我就留着这条命,看你如何叫我报恩。

    夜深了,展昭盯着的那个人终于离开,展昭也回了房,这一夜他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蒹葭苍苍10.3

    第二日一早也是正是审讯的日子,八王爷和赵祥早早的来到大理寺。李云峰看见他二人的到来,感觉到事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八王爷先去牢里探视了赵卓,赵卓跪下恳求八王爷救救婉儿,八王爷不置可否,无奈的离开。

    张择行端坐在大堂之上,八王和赵祥居左而坐,包拯坐在右侧,展昭立于身旁。赵卓,李海山,婉儿,罗绮瑶纷纷跪在堂下等候审讯。

    审讯刚一开始赵卓就交代了全部计划,计划残忍的令包拯听闻都后背发凉。八王爷气的直打哆嗦,指着赵卓道:“你太令我失望了,这么多年伯父一直觉得亏欠于你,每逢年节都派赵祥亲自去探望你。就连皇上也厚待于你,虽然你没有名分,可你的待遇不输于任何一个皇亲国戚。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若不是荻儿最后以死相胁,恐怕早已酿成滔天罪恶。”

    赵卓道:“滔天罪恶早已酿成,罪魁祸首就是赵光义,我此举的目的就是要赵光义的子孙永远蒙羞,要赵光义的子孙永远滚出朝堂。”八王爷怒喝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能从你口中说出,别忘了,你也是赵光义的子孙,你更是荻儿的亲生父亲,难道你就不会就此蒙羞?”赵卓道:“我们这一脉已经蒙羞了四代了,不在乎再多一点耻辱。”

    赵卓说出了耻辱的根源:他的祖母正是曾经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后,人称小周后。当年李煜携小周后及其他家眷开到汴京之后,李煜被封为“违命侯”,小周后也被封为“郑国夫人”,在京城赐了府邸,朝廷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待遇优沃。只是周夫人和几个妙龄的姬妾要轮流进宫去侍奉杜太后,尤其是周夫人有时候一去就是半月有余,其实根本就不是去侍奉太后,而是去侍奉太宗皇帝,李煜也知道,除了长吁短叹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更可恨的是有一次太宗皇帝请来几名画师,叫来宫女太监按住小周后强幸了她,还画下了太宗强幸周夫人的图。李煜得知之后气的吐了血,写下了《虞美人》,一夜之间须发全白。后来太宗知道了这首《虞美人》,认为李煜在表达不满之情,就设计借赵廷美之手用“牵机药”毒死了李煜。小周后当时也打算寻死,却发现自己怀了孕,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李煜的还是赵光义的。母性的本能使她活了下来,生下了孩子,赵光义答应她留住这个孩子,可就当两年后赵卓的父亲赵恢出生之后,赵光义下令掐死了那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当时那个孩子刚满两岁。周夫人天天以泪洗面,最后在赵恢十六岁那年,周夫人离开了人世,在离开之前周夫人告诉了赵恢所有的事。可怜赵恢去求父亲安葬母亲,赵光义却说十八年前小周后就已经跟李煜合葬洛阳北邙山了,现在这个女人身份不明,不能葬入赵家陵寝,更不能葬入南唐李家,叫赵恢自己看着办。十六岁的赵恢只能焚烧了母亲的遗体,又把母亲的骨灰撒在了她的故乡。赵恢回来后整日忧郁愤恨,直到赵卓十五岁那年,赵恢留下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故事离开了人世。

    说完这些,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原来这个仇恨是如此的残酷,就像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剥了皮,然后在他身上洒满盐水。

    包拯气的脸色铁青,展昭也是紧握双拳,手指嘎嘎直响。堂下的婉儿瑟瑟发抖,像风中的一片落叶。她没想到父亲天天挂在嘴边的仇恨,来的这么沉重,她突然不恨父亲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同情。

    赵德芳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赵光义,而赵光义正是他赵德芳的亲叔父,他又怎能去评价?

    赵德芳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带下去好生看管,我进宫去问问皇上的意思。”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