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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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上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韵真才磨磨唧唧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门就被推开了,只见徐萍一张小脸拉的老长,撅着的小嘴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一双媚眼幽幽怨怨地蹬着她。

    “有话就进来说。”韵真一边看着桌子上的一叠材料,淡淡说道。

    徐萍不但走了进来,而且还顺手锁上了门,撅着小嘴不高兴地问道:“昨晚去哪里了?”

    韵真强忍着笑,故意板着脸说道:“怎么,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

    “你……哼……你欺负人……”徐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韵真见女孩娇娇柔柔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动,想起了两个人在床上的恩恩爱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坐在女孩的身边,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是不是想我了?”

    徐萍一扭身转过身去,娇嗔道:“谁想你……别自作多情……”

    韵真轻笑一声,一把扳过徐萍的身子,让她面朝自己,悄声道:“我倒是有点想你了……”说着,也不等徐萍有所表示,一低头就堵住了女孩的小嘴,一条舌头灵巧地溜了进去。

    徐莹嘤咛一声,稍稍呆滞了几秒钟,双臂马上就缠上了韵真的脖子,一边热情地回应着,一边扭来扭曲,表现出一副饥渴的样子。

    韵真身子本来就敏感,就这么一会功夫,脸上就布满了红潮,鼻息也粗重起来,一只手在徐萍身上胡乱摩挲着,要不是在办公室有所顾忌,恨不得脱了衣服和她在沙发上销 魂一番。两个人正如漆似胶、难解难分,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两个人电打似地马上分开了,韵真就像是一只兔子一样敏捷低窜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边使个眼色让徐萍去开门。

    “行长,你们这是……有事?”进来的是支行信贷科长陈静。

    韵真还没有开口,就见徐萍扳着一张小脸冷冰冰地说道:“你有什么事啊,行长这会儿没空……”

    没想到陈静丝毫都没有因为徐萍的态度而不高兴,反而谄笑道:“哦……那我等一会儿再来……”

    看着陈静出了门,韵真笑道:“我都糊涂了,到底你是科长还是她是科长,你们两个到底谁听谁的?”

    徐萍马上笑颜如花,得意地说道:“你不是让人家把她摆平吗?你看她现在乖不乖?”

    韵真好奇道:“你是怎么把她摆平的?”随即就瞪着徐萍,娇声道:“好啊,你是不是和她……那个了……”

    徐萍见韵真一副吃醋的样子,心中高兴,却表现出一副扭捏的神情,嗔道:“你胡说什么?哼,瞧她那副身材,也配?”

    “那你是怎么摆平她的,她是信贷科长,你是副科长,她难道就乖乖地听你摆布?”韵真好奇道。

    徐萍凑近韵真低声道:“当然没那么容易……不过,她有把柄在我手里,那天几个客户请我吃饭,我也把她带去了,结果被我给灌醉了……没想到……”

    正说着,忽然韵真的手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韵真摆摆手止住徐萍的话,拿起手机听了一会儿,脸上一副不解的神情,对徐平说道:

    “张淼亲自打来电话,说是分行召开紧急会议,要我马上过去,听她的语气好像很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听说最近行里有什么新闻?”

    徐萍歪着脑袋想了想,低声道:“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可能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每年这个时候上面总会来几个人视察……”

    “不像……”韵真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会不会是有什么人事变动?”徐萍猜测道。

    韵真摇摇头说道:“人事变动用得着开紧急会议?除非吴世兵突然失踪了……”

    徐萍凑到韵真面前笑道:“也许是紧急任命你出任分行行长呢。”

    韵真伸手就在徐萍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嗔道:“我把你这狗嘴……你是不是比我还急着想当行长?你给我老实待着,回来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韵真在去银行的半路上给新华北路支行的行长孙涛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孙涛和她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并且也和她一样,刚刚接到行里面的紧急通知,正往那里赶呢。

    也许真的上面来了什么大人物,或者即将要来什么大人物,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行里要赶在大人物来到之前商量接待事宜,还有必要上下统一口径。

    可问题是,韵真从张淼的语气里听出的是惊慌失措,什么大人物让她如此胆战心惊呢?不对,行里面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就像当初和平南路支行事件一样,甚至可能比那次还要严重。

    韵真虽然猜不到行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她隐隐觉得,不管什么事,肯定和吴世兵有关,想到这里,她马上就给吴世兵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接连拨了两遍都显示那边关机了。

    韵真的一颗心开始咚咚狂跳起来,来不及多想,一路按着汽车喇叭竟连红灯都不顾了,只想马上飞到分行。

    就在她快到达分行的办公大楼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母亲祁红打来的,忍不住心中一动,马上意识到这个电话不同寻常。

    “妈,什么事呀,我正在开车……”

    “真真,你听好了,吴世兵失踪了……我警告你,别胡思乱想,老老实实当好你的支行行长,不要异想天开,你目前还没有能力趟浑水,记住,远离试是非中心……”

    “妈,你说什么?喂……妈……”

    祁红已经把手机挂掉了,韵真只觉得一股血直往头上涌,她不得不减慢车速,以便消化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失踪?上班才一个来小时,他们怎么就能判断吴世兵失踪?难道他就没有可能在其他地方干私事?难道仅凭着他手机关机就说他失踪?难道就没有可能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只有一种可能,在此之前吴世兵就被人盯上了,所以,当失去他的踪影的时候,马上就断定是失踪。这么说来,吴世兵的失踪绝对不是本行的人发现的,而是有关部门……比如纪检部门,甚至是警察。

    如果真是这样,吴世兵就不仅仅是失踪这么简单了,有多种可能,也许是已经被双规了,也许是携款潜逃了,也许被人杀人灭口了,也许在事情败露之后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

    天呐,吴世兵终于完蛋了。韵真心中一阵兴奋,觉得今天外面的阳光格外灿烂,就连街上那些陌生的面容都显得亲切起来。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张淼为什么如此胆战心惊了,她似乎看见吴世兵的家里挤满了警察……

    可是,韵真也就是高兴了一会功夫,还没有来得及朝吴世兵的宝座上瞄上一眼,母亲祁红的话就在耳边响起。远离是非中心?客观来看,母亲的话有一定道理,吴世兵现在就像是一个泥潭,不管是谁,只要和他沾上一点关系,马上就会成为泥潭里的一头猪,永远也别想洗干净。

    但是,自己和吴世兵可扯不上什么关系,整个银行系统,谁不知道自己和吴世兵是死对头,要不然怎么就被贬到支行去了呢?任何一个政府倒台,作为反对派,难道就没有一点奖赏?母亲已经老了,已然没有了斗志,对自己来说,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面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得试试吧。

    韵真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而又跃跃欲试的心走进了电梯,正好碰见几个来参加紧急会议的支行的行长,没想到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反而向韵真打听消息。

    韵真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告诉他们别性急,一切马上就会揭晓,一边庆幸自己比同行们领先一步,起码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可是,当韵真刚刚走出电梯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一看那个号码,第一感觉是不要借这个电话,因为,这个电话的主人目前来说就是吴世兵泥潭中的一头猪,她生怕一接这个电话自己的清纯就会被玷污。

    可随即就想起了柳中原,犹豫了半天,还是走到一个角落里接通了手机。

    “韵真,我必须马上见你……”电话里刘源有点阿气急败坏地说道。

    韵真用一只手遮在小嘴上低声道:“我正在开会……没有时间……”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开会,反正今天要见到你……那个柳中原怎么回事?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私自用公司的钱做投资……你们在搞什么鬼?”刘源的声音有点震耳欲聋,韵真只好把手机离开耳朵远一点。

    “我不太明白……柳中原是工资的董事长,他的工作就是进行各种投资啊……”韵真装糊涂道。

    “他可以用自己的钱去做投资,可他现在挪用的是我的钱……这么大的投资必须经过董事会……韵真,不会是你教他这么做的吧?”

    韵真语气马上就变得冷冰冰说道:“刘总,公司里的钱就是公司的,哪里还有什么你的我的?我不清楚这个件事……我是银行的行长,不是公司的财务经理……不和你说了,等我开完会问问情况再说……”

    韵真还没有等刘源开口就把手机挂掉了,一边想象着刘源在那边暴跳如雷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不过,她感到有点奇怪,刘源决口没有替吴世兵的事情,难道以他的灵敏嗅觉也没有得到吴世兵失踪的消息?

    正自琢磨,电梯门忽然打开了,只见省行行长廖忠兴,副行长储慧带着五六个陌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警服,赫然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欧阳龙。

    储慧看见韵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说说笑笑,而是严肃地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倒是那几个男人的眼睛不时朝她瞄上几眼,眼神中饱含着暧昧惊艳的神情。

    紧急会议在银行的小会议室举行,与会的除了个支行的行长们之外,还有分行的各个副行长,韵真悄悄把参加会议的同事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除了吴世兵之外,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也没有来,这让她有点想入非非。

    作为银行的财务只管,吴世兵的心腹下属,要么跟着上司一起失踪,要么就是已经被有关部门控制起来了,即便他什么问题也没有,现在也肯定是有关部门调查的对象,更可况一个**行长的财务主管怎么能没有问题呢。

    奇怪的是,张淼竟然也煞有介事的坐在那里,难道有关部门还没有掌握她和吴世兵的关系?作为吴世兵的情人,怎么会有一双干净的手呢?怎么几次事件时候,她都能像个不倒翁一样丝毫无损呢?

    “现在开会,我先给大家介绍几位客人……”省行副行长储慧站起来开始讲话,她指着一位五十来岁,有点秃头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省纪检委副书记于洋同志……”说着又指着那位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说道:“这位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欧阳龙同志……”最后指着一位穿着西装,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市反贪局局长李一鸣同志……”

    韵真注意到,随着储慧的介绍,参加会议的个支行行长们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毫无以为,这些不合时宜的官僚突然出现在银行的会议上,意味着什么,大家已经不用多猜了,很明显,行里面肯定发生了重大事件,而吴世兵的缺席更是增加了会议的凝重气氛。

    “同志们,今天紧急召开这个由市工行系统中上层领导参加的会议是要向大家通报一件极其严重的事件,我们已经初步判断,行长吴世兵已经携款潜逃……”

    虽然在座的参会者已经有所预感,但是这话从储慧的嘴里说出来仍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嘤嘤嗡嗡的声音。

    “虽然目前情况还有待调查,损失还有待进一步评估,但是,初步估计,这将是本行甚至在本市的历史上都将会是一件惊天大案……”储慧带下面的生议论声平息以后继续说道。“省委和市委主要领导已经听取了汇报,并且都做出了重要指示,目前有关部门正在核实情况,具体细节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请省纪检委副书记于洋同志作指示。”

    坐在下面的支行长们似乎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没有缓过劲来,以至于忘记了鼓掌。韵真一直关注着张淼的表情,只见她坐在那里好像有点不自在,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支碳素笔,却一个字也没有记录。

    韵真基本上已经断定,张淼在给个支行长们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应该没有人向她通报吴世兵失踪的情况,很显然她是通过其他的渠道提前得到了消息,她的丈夫是市局一个分局的局长,也许消息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同志们……”省纪检委副书记于洋清清嗓子开始做指示,韵真认识于洋,只是没有打过交道,并不熟悉,他应该是母亲祁红在市里面任职时候的老同事,不过年纪好像比祁红还要大,这次换届尘埃落定之后,相信他也应该退居二线了。

    “同志们,我看到大家在得到这消息的时候都感到很吃惊,别说是你们,我也感到很震惊……刚才储行长说这次事件很可能是一件惊天大案,我同意这个说法。

    既然是惊天大案,那么罪犯绝对不只是吴世兵一个人,一个人做不了惊天大案,我相信在吴世兵的背后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同流合污……

    当然,在案件没有最后定性之前,我也不想过早做总结,在这里,我先表个态,我这个表态也是省委市委主要领导的意见,那就是,吴世兵案件不管牵扯到谁,不管他的职务有多高,都将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

    不过,吴世兵案件是坏事,也是一件好事,起码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暴露了我们工作方面存在的漏洞,同时,也为省委市委接下来要展开的反腐打黑行动揭开了序幕。

    在座的都是市工行系统的中高层领导,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认真反省,总结经验教训,同时,一定要稳住阵脚,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不要让这次事件影响了市工行系统的正常工作,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精诚团结,越要发扬主人翁精神,把影响和损失减到最小。我的讲话完了。”

    下面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韵真下意识地拍拍手,不过,听了于洋的讲话,总有种想笑的感觉,这个老头和自己母亲的级别差不多,但是,水平却比母亲差远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老生常谈罢了。

    这事储慧继续说道:“下面请市反贪局的李一鸣同志简单介绍一下吴世兵案件的情况,并传达一下有关工作的部署。”

    李一鸣伸手挠挠头顶那一片光秃秃的盐碱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半个月前,有关部门就不断接到有关吴世兵违法乱纪的举报材料,其中有匿名举报,也有实名举报,这些举报材料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对举报的内容进行了秘密调查,结果发现,有些举报属实,于是,在请示了上级领导之后,我们对吴世兵进行了秘密监控,遗憾的是,吴世兵狡猾多段,竟然趁我们的监控人员不注意跑掉了,我们初步断定,他很可能是携款潜逃,省行的财会审计人员已经开始工作,具体损失用不了多久就会清楚……

    刚才于书记说了,吴世兵案件并不是孤立的,背后肯定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同流合污,那么,市工行有关领导是不是也有和吴世兵同流合污的人呢?我相信大部分同志是好的,是廉洁奉公的,但是肯定也有极个别的人上了吴世兵的贼船。

    我们党的政策是一贯的,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我们希望这极少数的同志能够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不要跟着吴世兵一条道跑到黑,而是主动到有关部门把自己的问题讲清楚,千万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也欢迎工行的广大职员积极为我们提供线索,举报吴世兵及其同伙的罪行,如果确实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将对举报人给予一定的奖励……请大家放心,我们对举报人身份保密,并对他的安全负责,我就讲这么多……”

    李一鸣在讲话的时候,韵真注意到张淼拿着一个大笔记本装作记录的样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一只手却微微有点颤抖,心中不禁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当听到半个月前有不少举报吴世兵的材料的时候,一颗心又慌慌的,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她奇怪的是,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举报吴世兵的人,除了自己希望吴世兵倒台之外,还有什么人?

    忽然,一阵喜洋洋灰太狼的音乐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韵真稍稍一愣,还扭着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就骂了一声该死,原来是自己刚才和刘源通完电话之后忘记关手机了。

    韵真一瞬间涨红了脸,好在她坐的位置离门不远,赶紧弯着身子往外走,一只手捂着小腹好像是内急的样子,一边慢慢蹭出去,还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几位领导,倒是储慧皱皱眉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几位男领导却都把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屁股,脸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来到门口,韵真心里对这个没眼色的人一肚子火,急忙掏出手机一看,那股火马上就没有了,没想到这个电话居然是李毅打来的。

    她看看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紧走几步钻进了一间开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把手机放在耳朵上颤声喂了一声。

    “小真真,听说你们那里发生了大地震……”李毅的声音永远抑扬顿挫,充满了一种满足感。

    “地震?”韵真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随即就明白李毅话里的意思了,娇嗔道:“老师,你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呢,我们这里刚刚……”

    李毅打断韵真的话笑道:“我们是一家人,虽然我离家远了一点,可家里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呢?”

    韵真连一红,正要说话,李毅又自顾说道:“小真真,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大地震过后还有强度不等的小余震,这种小余震容易被人们忽视,但是也有不小的杀伤力,所以……我可是提醒你啊,在余震过去之前,你可不要盲目地去抗震救灾啊,那对你很危险……”

    韵真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李毅的意思了,忽然回想起来开会之前母亲祁红的警告,心里顿时就蔫了半截,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和母亲的话竟然又异曲同工之妙,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来,这次看上去像是一次机会的机会又要和自己擦身而过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也许是最明智的。

    韵真想明白了这一点,忽然对李毅心生感激,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在得知吴世兵的事情之后,马上就想起了自己,总算是没白给他暖被窝。

    “老师,既然是一家人,不知道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回家啊……”韵真娇滴滴地说道。

    “小真真,是不是想我老人家了啊……”李毅声音压得低低地问道。

    “都快想不起来了……”韵真就像李毅就站在面前一样撅着小嘴娇嗔道。

    李毅呵呵一笑,随即说道:“我打算在六月里回家,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暖被窝啊,小真真的被窝不但温暖,还香气扑鼻呢。”

    韵真一张脸烧起来,扭捏道:“讨厌,六月里热死你,还需要人家暖被窝?”

    李毅认真地说道:“那没关系,我就知道,我的小真真是冬暖夏凉啊……”

    韵真心里想着会议室里的情况,听了李毅的话,哼哼了几声,嗔道:“真讨厌……一点都没有老师的样子……人家正在开紧急会议……不跟你说了……”

    李毅又低声道:“这种紧急会议你只需带着耳朵去就行了……记住,千万别开口说话啊……”

    韵真回到会议室的时候,省行行长廖忠兴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她注意到廖忠兴在看见自己进来之后,讲话的声音顿了一下,一双眼睛盯着她慢慢坐下来才继续说道:

    “我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坚守工作岗位,排除吴世兵案件带来的各种干扰,做好本职工作,不能因为这次事件耽误了银行的业务。

    目前,市里面大开发项目已经启动,这是今年市委市政府的一大举措,而我行是主要的资金支持单位,千万不能拖后腿……

    虽然分行出了一个吴世兵,但是,我仍然对在座的同志们有信心,相信你们一定会把本年度的各项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会议结束之后,分行长们带着复杂的心情陆陆续续离开了,韵真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和新华南路支行的孙涛交代了几句,她见储慧和廖忠兴在送走了几位领导之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进了一间办公室,知道这是要找分行的副行长们谈话了,心里不禁有点失落,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支行长,不再谈话的对象范围之内,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刘行长,总行领导要找你谈话,请你等一下……”韵真正带着一颗寂寥的心准备乘电梯离开,忽然,办公室的秘书跑过来把她叫住了。

    韵真一颗心顿时就激动起来,没想到在总行领导的心目中自己还算是分行的领导呢,不过,随即就有点紧张起来,意识到这次谈话很可能和重视不重视无关,而仅仅是自己曾经在分行当过副行长,也算是吴世兵的下属之一,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可不是和现在分行的副行长同等待遇吗?起码也是一个要说清楚的对象。

    虽然韵真自信和吴世兵没有太大的瓜葛,省行的领导也都知道她和吴世兵之间明争暗斗的关系,可一想到自己为了私利,曾经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举措中迎合过吴世兵,心中不免还是有点紧张,尤其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注意到廖忠兴储慧还有省行监察室主任童凯三个人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就像是法官审问嫌疑人一样,心中就像是有只小鹿在乱跳。

    “刘行长,我们知道支行还有很多业务要处理,所以第一个就先找你谈谈……”储慧严肃地说道。

    韵真点点头没有说话,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三个人有可能会问些什么,一边想象着吴世兵此刻是不是已经远走高飞了,与此同时,她突然就想起了吴媛媛,那天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女孩的异常表现似乎有了答案,紧接着,秦笑愚的形象就浮现在脑海里。也许那个家伙比坐在这里的三个人知道的更多。

    “刘行长,你对吴世兵案子有什么看法。”廖忠兴拿出一支烟慢慢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开口说道。

    什么看法?韵真稍稍一愣,这可是一个没有确定性答案的问题,正确的答案应该表示愤慨,表示震惊,总不能说自己同情吴世兵吧。也不对,听廖忠兴语气好像是在征求自己对这个案件动向的一种咨询,一种评价,难道他不仅仅是希望自己表个态,而是想听听对这个案子的客观评估?

    韵真瞟了一眼储慧,只见这位父亲的老部下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和平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我……首先我在这里向组织表个态,我个人和吴世兵的案子没有任何牵扯,这一点我自信经得起组织的考验……”

    韵真先把自己从吴世兵的案子中摘出来,她认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她基本上可以肯定,其他几个副行长多多少少都和吴世兵有点瓜葛,更不要说张淼周建了。当然,韵真的本意还不仅仅想把自己从吴世兵案子中摘出来,她似乎还在强调自己与众不同的清白。

    “刚才几位领导都已经说了……”韵真继续说道:“吴世兵案件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并不能代表整个银行的主流,大部分同志是好的,我非常同意这个意见,事实上,前几天各分行的半年统计报表已经出来了,上半年银行的各项指标全部超额完成……”

    韵真话说的很慢,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慎重的推敲,她知道,这个时候切忌表现过头,如果一上来就大谈工作的漏洞,监管不力,领导责任诸如此类的老生常谈,很可能把眼前的几个领导都得罪,毕竟,他们都是吴世兵的上司,要说责任,他们一个也逃不掉。所以,不能因为吴世兵的案子全盘否定银行的工作,不然让这些省行的领导何以自处呢?

    “我的意思是……”韵真继续说道:“吴世兵案件目前还没有定性,但不管是什么性质,我个人作为他曾经的下属,都准备承担应负的责任,同时,根据上级领导的安排,做好本职工作,吸取取经验教训,积极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如果一定要我说说对这个案件本身的看法的话,我倒是有一点不成熟的建议……”

    说道这里韵真顿了一下,撇了一眼三位省行的领导,见他们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这才说道:“我觉得吴世兵究竟犯了什么罪,有关部门迟早会做出相关决定,我倒是觉得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马上评估损失。

    刚才开会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我认为这个时候必须对市工行系统的财务做个全面的审计,毕竟吴世兵作为银行的一把手,钱就像他口袋里的硬币,我们目前谁也说不清楚款项究竟有多少出入……”

    韵真说着说着,忽然就想起了母亲祁红和李毅的电话,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适可而止了,母亲祁红的话她可以不听,自己老师的话可不能当耳旁风,他可是要求自己只带着耳朵不要开口说话呢。

    不过韵真高兴地看到,廖忠兴在她说完之后,和储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且朝着她肯定地点点头,并且她注意到储慧脸上似乎隐隐有了一点意味深长的微笑。

    “刘行长,你是不是考虑过回到分行来工作……”储慧低声问道。

    韵真一听,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储慧的声音虽然很低,可听在她的耳朵里无异于一声春雷。

    回分行工作?这意味着什么?总不会还让自己主管信贷工作吧?什么叫临危受命?什么叫组织信任?

    韵真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不仅是脸,整个身子一阵火热,骨髓里都感觉到一阵酥痒,那种感觉和**爆发的时候竟然一模一样,不过她来不及体验,眼神慌张地躲避着储慧的目光,心慌意乱地小声说道:“可是……可是我在支行的工作刚刚有点起色……我没想过……不过,如果组织上需要的话……”

    廖忠兴似乎看着女人的样子很受用,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缓缓说道:“刘行长,其实我们已经关注你很久了,我们知道,在吴世兵的问题上你早就有所察觉,并且也像组织上汇报过……”

    韵真低着头,觉得脸更烫了,似乎廖忠兴不是在表扬自己,而是在揭自己的老底。

    “最重要的是……”廖忠兴继续说道:“你是我省银行系统屈指可数的金融专家,你发表的论文受到过央行行长的好评……你知道,今年将在全省范围内实行金融体制改革,经过上级各部门研究决定就以市工行为试点单位拉开改革的序幕。所以我们需要像你这样有扎实理论根基的专家……

    当然,我们也知道,你的资历还是太浅,在实践工作中还有待历练,你在分行担任信贷副行长期间的工作乏善可陈,但是对你在支行的工作我们还是给予肯定……

    不过,既然是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是先知,我们不怕下面的同志在工作中犯错误,只是这错误要犯得有价值……

    最重要的是,你有一个很优秀的品质,你能够抵挡住金钱的诱 惑,这是一个银行行长最珍贵的品质,尤其是在目前行业风气污秽不堪的时候,这种品质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况且,你很年轻,组织上愿意花本钱培养你……”

    韵真听着廖忠兴的话,一张脸胀得通红,心中充满愧疚,眼中满含着泪花,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有这么好吗?真得有这么好吗?天呐,就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些优秀品质,没想到全都落在了组织的眼中。

    “廖行长,你可不能在表扬了,年纪轻轻的,她可承受不起呢……”储慧注意到了韵真的样子,笑着对廖忠兴说道。

    韵真瞟了储慧一眼,忽然觉得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一瞬间表现出的慈祥和蔼的模样都像是自己的母亲一样,要不是面前还坐着两个男人,她真想扑在储慧的怀中大哭一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省行监察室主任童凯说道:“刘行长,我先向你通报一个情况,今天早晨,在发现吴世兵失踪时候,我们对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采取了双规措施。

    此外,还有两个支行的行长也有问题,不过暂时没有动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

    还有一点,目前这个案子还没有对外界公开,不过,不排除有人向外泄露的可能,所以省行决定,对于这个案子,任何人都不能接受记者的采访,这是希望把社会影响降到最低……”

    韵真对童凯通报的内容毫不吃惊,她操就预料到了,让她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张淼的名字,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童凯为什么会向一个支行行长通报这一情况,难道自己真的要……

    “韵真,你对主管行政的副行长张淼怎么看?”这次问话的是储慧。

    韵真稍稍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如果在廖忠兴说刚才那一段话之前有人提出这个问题,韵真虽然还不至于,但可能会忍不住对张淼含沙射影一番,但是,在听了廖忠兴那一番话之后,她改变了主意,因为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北山别墅的时候,古从林嘴里那个神秘的女人,她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张淼。

    不过,既然领导问道自己对张淼的看法,如果自己含含糊糊,反而显得没有主见,实际上,即便自己不说,相信总行的领导对她和吴世兵只见的一些传闻也有所耳闻,就看从什么角度来说这件事情了。

    韵真琢磨了一番才谨慎地说道:“张淼自从出任行里的办公室主任开始,一直主管行政后勤工作,必须承认,她处理日常事务的能力不可置疑,不过外界对她和吴世兵的关系有些传闻,我希望她和吴世兵案不要有什么牵连,说实话,单从业务能力上来说,张淼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行政主管行长,目前正是多事之秋,还真少不了她呢。”

    储慧点点头,显然,韵真的容人之量得到了她的认可,就算张淼真的和吴世兵案有牵连,到时候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处理,如果韵真借着吴世兵案子排除异己的话,那反倒是让她失望了。

    这时廖忠兴微微一笑道:“刘行长,你把支行的工作做个交代,先回分行吧,你毕竟在分行担任过副行长,熟悉情况,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分行已经研究决定,暂时派省行副行长周伟民代理市工行行长一职,你暂时担任行长助理……”

    韵真一听,顿时心中一凉,没想到行长一职另有任命,自己到头来也只是一个行长助理,这样的一来,自己不但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违背了母亲和老师的警告陷入了是非圈中,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是任命自己出任行长,那倒是值得赌上一把。

    “可是……支行的工作刚刚有点起色,如果我现在离开……”韵真一点都提不劲来,本能地想拒绝这个任命。

    不过,她话还没有说完,储慧就朝她摆摆手打断她道:“韵真,这可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虽然你是行长助理,但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有你负责来完成、

    你知道,周行长刚来不熟悉情况,所以,关于吴世兵留下的这个摊子就有你负责清理。省行已经会同相关部门成立了一个清理整顿小组,由你担任组长,负责清理吴世兵的善后事宜,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必须要给总行一个靠谱的报告……”

    韵真顿时哭笑不得,不让自己当行长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这种棘手的事情往自己头上摊呢,清理整顿小组?说白了就是吃力不讨好得罪人人的差事,如果什么地方出点岔子自己可担负不起。

    更何况,就像省纪委副书记于洋说的那样,吴世兵的背后有着行行色色的人,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省市实权人物,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得罪了哪个权贵人物,自己的乌纱帽倒是小事,到时候就连母亲也跟着受连累呢。

    “可是……我当初是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对行里面的一些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我怕自己不能胜任,我看还是张淼比较适合这项工作,她是管行政的,行里面的大小事务她都很熟悉,我看领导们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韵真显然有点急了,既然行长当不成,难道连置身事外都那么困难?在想想母亲和李毅的忠告,心里一着急竟然不顾一切地推荐起自己的竞争对手来,一心只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廖忠兴一听,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上级领导没有慎重考虑过?难道我们是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这个决定?只要你秉着客观公正的原则来处理问题,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你尽管放开手去干,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工作。”

    韵真一听廖忠兴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一时再不好推拒,不过心里一阵委屈,心想,你们说得好听,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挥泪斩马谡呢,如果真的是信任自己,干嘛不把行长的职位也一并相守,自己以行长的身份来处理吴世兵的善后事宜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为什么要把周伟民这个老朽摆在自己的头上呢?

    可这些话韵真也只能想想,根本说不出口,虽然她是个官迷,可还没有脸皮厚到伸手要官的程度,尽管这样,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可是,当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就有所醒悟,原本打算拒绝的话,马上就变成了“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廖忠兴和储慧相视一笑,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你回去做些准备工作吧。”

    韵真刚出门,储慧就跟着走了出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是不是你妈妈给你打预防针了?要不你今天的表现好像有点不正常啊。”

    韵真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什么预防针,反正我知道储阿姨是不会害我的……”

    储慧笑道:“知道就好,你也不想想,那周伟民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并且三天两头都在医院躺着,如果上面真要空降一个行长来这里,前面也不会加上一个代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妈那些黄老五为的思想少听一点……”

    韵真顿时眉花眼笑,果然,刚才自己的一闪念是对的,周伟民那个老朽不过是一个过渡人物,可以说是为自己的走马上任起到一个缓冲作用,毕竟,自己并不具备直接接替吴世兵职务的实力。说白了,让自己处理吴世兵的善后事宜其实就是为了增加自己接班的筹码。只是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样发生的呢。显然和母亲没有多大关系,难道是储慧一个人的作用?

    “储阿姨,我今后听你的,你可要多指点我一下呀……”韵真顿时对父亲的这个老部下充满了感激之情,谁说人走茶凉,父亲退休之后,储慧可是一直都在暗中帮着自己,即便父亲变成了痴呆,她不是仍然在帮助自己吗?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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