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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食团开张了，几个老师都充满期待。住在城里的田嘉仪老师去蔬菜批发市场进了三大包蔬菜。
魏老师问陈一，办伙食的人你请到了吗？
陈一说，唐善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12元一天她不干的。
魏琼说，15元半天她应该没有问题吧。
陈一说，15元她说可以的，只是，潲水得免费给她。
魏琼说，当然，她，今天没有来吗？
来不了，家里办丧事。
晦气。魏老师说。
陈一说，没办法，阎王叫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
魏老师说，他男人就死了？
死了，肺癌，这老头也真是，唉，晚上自己喝药死了。
魏老师说，受不了疼吧？
陈一说，不是，受不了花钱。
咦？生病了不花钱怎么行？
可他家没有钱，与其活着受罪还花钱，干脆就自我了结了，喝了敌敌畏了。
魏琼无语。片刻，说，癌症不传染吧？
这个，不会吧？如果传染，那应该归入传染病的。
魏琼半信半疑。
周全说，如果唐善玉要来，之前要体检的嘛。
田嘉仪说，癌症不会传染的，有科学家做过实验，将动物的癌症组织移植到别的动物身上，癌症细胞也不会存活的。
魏琼说，哦，那样啊，我老担心呢，我们做的是几十号人的饭菜呢。
周全说，今天没有请到人，只有我们自己办咯。
魏琼说，都来做吗？麻烦。不如就请幼儿园的老师做，她的课，上不上没有什么关系。
周全说，就给她15元吗？
是啊，你把李老师请过来，给她说说。
李老师来了，说幼儿班的小朋友还不上路，离不得人，出了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李老师回班上去了。
魏琼说，嫌钱少了。
田老师说，各位到班上问问，看谁的家长愿意来的。
恰好有学生家长路过操场。
周全叫住她，问她愿意来学校做伙食吗？
那人说，15元，太低了，现在，上个小工也40元一天呢。而且，做伙食的事情，半天也搞不定的。能不能30元一天？
周全摇头了，说，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大家的事情，但你想想，潲水可以喂猪的嘛。
那女人说，能够有多少潲水啊？潲水多了你们岂不埋怨我？你说是不是？再说，喂猪有什么赚头，还不是给屠夫当冤大头。
魏琼说，算了，你们是身强力壮的人，学校伙食团是埋没了你。
那女人说，老师，你说对了，我这就出门打工去了。
不得已，几个老师齐动手，各自分派了工作。
到了周五，六个老师聚在一起算账。
魏琼说，菜还没有吃完呢，只能算一部分。
周全说，反正都要算的，一起算了岂不省事。
魏琼就笑了。
田嘉仪也笑了。
田嘉仪说，魏老师是想看效果的。你们不想看看效果吗？
那好，就实算吧。那得去码码货，看到底用了多少。
田嘉仪和魏琼去储藏室看了，估了价。
众老师掩了门，轻言细语，还把办公室门口的学生都赶走了。
结果出来了，能有50％的利。魏琼闷了头，说，还有余地的。这是第一周，要做好些的。以后，可以在周围的农家收些菜。比如南瓜、冬瓜，那些农民吃不完，净喂了猪了，花个两三角一斤，他们总有人愿意卖的，总比喂猪强。
田嘉仪说，是啊，各人都到班上问问，下次就不用去城里买菜了，劳神。
善玉来了，把自家的饭甑子都带来了，她还自己编了两个筲箕，老师说给她钱，她不收，说，小妮还读书呢，麻烦老师多照顾啊。
陈一说，阿姨，你既然不收钱，我们也不好意思的，小妮在这里吃饭，就不收伙食费了吧。我跟他们几位老师都说了，他们同意的。他们都知道你家里的境况的。
善玉客气地笑着，说，那怎么行呢。
周全说，没什么，你把伙食做好了，我们全校的师生都有福了。
善玉说，只怕我做的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
周全说，阿姨做得好，那些娃在学校都比在家里吃得多呢。
陈一问，现在，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吧。
唉，善玉叹口气说，忙完了，人都老了几岁了。
陈一说，阿姨你别操心，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叫学生帮你的忙，到你家上劳动课。
善玉说，那不行的，那些家长要知道他们的孩子帮我干活，还不找我要工钱啊。
善玉在老师面前，多么豁达的一个人。背过身，陈一看见她愁眉苦脸。
陈一说，阿姨，你还在焦虑什么呢。
善玉说没什么的。
陈一知道她操心自己欠的帐。
陈一说，阿姨，你总共欠了多少钱啊？
善玉看没有旁人，说，唉，两千多呢。
陈一说，两千多，也不算什么，一年内应该可以还清吧。
善玉说，可是，老马是土葬的，政府要收六千的土葬费啊。
啊？陈一愕然，说，死个人政府还刮层皮吗？
善玉说，现在移风易俗嘛，都要求火葬的，要是土葬了就得交钱。
唉，陈一叹口气道，六千，六千啊，是有点多。你想，我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才六千。能不能不交呢。
善玉皱了眉头，说，不行啊，不交，政府就强制执行。
陈一说，家里没有钱，怎么强制？
善玉说，他们有狠招呢，前两天，坡下那家人的新坟都被掘了，说不交钱就得拉去火葬场，还得交火葬费。咱，总不能让老马被掘了坟吧。他死前可是说了要土葬的。
陈一想，马洪为了省钱可以喝敌敌畏，干嘛不要求火葬呢？老头子也是那入土为安的思想吧。
陈一说，那被掘坟的那家人应该不是交不出土葬费吧？所以才强制的，你们家里本来就没有钱，总不能强制来掘坟的。
善玉说，可是，政府有规定，咱老百姓就得执行。那六千块钱，迟早都要交的。现在我身体也不好了，怕是难挣到那么多钱了。
陈一直觉郁闷和愤恨，怎么这样，老百姓上医院上不起，死也死不起吗？
善玉说，唉，是啊，家里没有个年轻人在外打工，就靠种地养猪，难以维持啊。
陈一说，阿姨，我知道你困难，周末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的，但是小妮读书的事情，马老伯都有交代，得让他读啊，今年不是变一费制了吗，应该少收了些钱了吧？
善玉说，是叫一费制没错，可是多收了55块钱。原来的杂费是15的，现在变成70了。咱老百姓，可不懂这个，只知道叫收钱就交，交不起就想办法交。你总不能说上面的领导收得不对吧？
有个成语说，欲壑难填。这是说的每一个人。
星期一，魏琼老师精神萎靡。
怎么，这个星期手气不好？周全问。
别说了，把我的羽绒服都输了。本来准备花两百多去买件羽绒服的，结果全都送了别人。
周全说，你就当是存在他们那里的，到时候，连本带利拿回来。
哎呀，你说得容易，那不是存银行，得从手上取。今年啊，我总是输，而我们家老王呢，总是赢。
周全说，那总算持平吧。
魏琼说，他不是在牌桌上赢的哦，他啊，今年炒股手气还不错。
周全说，炒股也跟打牌一样吗？
魏琼说，这个炒股其实就跟打牌差不多，你打对了那张牌，你才能胡牌的。
周全说，既然股市好，魏老师也该炒股啊。
魏琼说，算了，那个要是赔了，就不好翻身了，你这些散户，还不是跟着庄家的屁股转，跟准了就赚，跟错了，被套了，认栽。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我的一亩二分地的好。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工资改革，公务员已经在搞了。据说我们的工资也会加的，也不由镇政府发了，县里统一发了。
那当然好咯。这是所有老师的意见。至少应该不会拖欠工资了吧。我们这个镇，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几个煤矿的，怎么政府还是没有钱发工资呢，怎么没有听说拖欠公务员们一分一毫的工资。他们的福利，实在太高了，你的津贴69，他们的津贴129，不比你干的事情多。当官最安逸，上级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就有六七千的奖励。把这些官惯得好吃懒做的。
温宝华说，管分配的人当然要先吃咯，人说饿死的厨师都有三百斤，还不是在锅台上私自吃了些。
魏琼说，各人围着自己的锅转吧，那个才是你吃得着的。
又说，我看，这两天的菜是不是做多了，剩了些。
周全说，一点都不剩，有些同学怕是吃不饱的。
魏琼说，凭什么拿同样的钱有些人要吃两碗，我看，一次性打给他，必须吃完，没有吃完的应该批评。你们高年级的同学老奸巨猾，开始给他打饭，老说吃不完，一会就回来了，就是想多吃点菜吗，陈老师，你应该批评一下。
陈一连连点头，应该，应该，我去给他们说，只许打一次，可以带个大饭盆啊，而且必须吃完。
田嘉仪说，是哦，别把他们惯坏了。
陈一去厨房看，马小妮正帮她妈妈切菜。
陈一笑嘻嘻地说，马小妮，你倒是切菜的好手呢。
马小妮只顾干自己的活，不理陈一。
善玉说，好了，妮子，不切了，切多了吃不完，该被老师埋怨了。
陈一低声说，哪有吃不完的呢，只有打不完的。
他心里对魏老师有小小的不满。打菜的时候，魏老师的手就犯病了，老是抽筋，结果，瓢里的菜就所剩无几。
田嘉仪进来，说，陈一，打菜得用这个小瓢儿哦，不然不好看。
陈一说，也该去城里弄些菜吧，今天这个红烧冬瓜，家长看到了怕是有意见的。
星期三吃肉，花了一百多买肉。魏琼说，下一周，我们不做回锅肉，冬瓜烧肉还不错嘛。有茄子就做肉末茄子，味道好还不费材料。东门菜市有火腿肉卖的，我们算算，吃火腿还实惠呢。
田嘉仪说，那好啊，这周就麻烦魏老师去看看，划得着就买点。
下一周魏老师负责采买和算账，利润60％。拿到一百多块钱，大家都心花怒放。
魏老师脸上藏不住，说，大家看咯，照着办咯。
周全说，火腿肉就算了，闻着香啊，吃起来就不愿往肚子里吞了。